寧月醫館。
一位身著華服的男人緊緊抱著懷中的美婦人,他焦慮且真誠的嗓音讓人十分動容。
“寧月仙子!非常感謝您,若內子能恢復健康,駱家一定會將您奉為貴賓的。”
從陸夫人的宴會下來后,被陸沉珠當場撕碎方子的李寧月,已有多日不曾見人。
直到今日駱家人來求醫,她才不得不出現。
駱家乃濮陽第一世家,主營“布藝”,用駱家秘法編織出來的布,不僅厚實柔軟,還十分耐操,無論是舒適度、美觀度還是耐用性,都遠遠碾壓普通的麻布。
所以駱家近些年來在朝中的名聲越來越響亮,多少世家都生了和駱家結緣的心思,但駱家人尤為低調,這次碰到她頭上,她當然要把握機會。
前些時日,駱夫人不幸跌下了馬車,傷了腦袋,然后便開始發熱,整整七日了,就算看遍了濮陽的名醫都不曾退熱。
駱家眾人焦慮不已,又聽聞了上京城中有一神醫,最擅長處理這種外傷引起的高熱,便急急忙忙帶著人來了。
一看到人,駱公子是猶豫的,但聽這里的患者說李寧月醫術非常厲害,便決定試一試。
駱公子生得英俊挺拔,雖然皮膚略微黝黑些,卻不影響他的俊朗。
李寧月微微一笑道:“醫者仁心,駱公子請放心,我會盡力醫治尊夫人的,藥已經配好了,你快點把尊夫人送入里間,我來替她上藥。”
“多謝!多謝!”
見李寧月神情篤定,駱公子駱義也松了口氣。
只是不料這藥敷下去,駱夫人的癥狀不僅沒緩解,身上還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紅疹。
現在李寧月對紅疹有著本能的恐懼,一看到人都麻了。
不會吧!
這駱夫人竟然對青霉素“癮疹”嗎?!
駱義大駭:“你,這……這是怎么回事?”
駱夫人呼吸開始加劇,看似十分難受地蹙眉,嘴里不斷低低喚著夫君,可把駱義心疼得夠嗆。
“李大夫!你最好給本公子個解釋,若本公子的夫人有什么三長兩短,哪怕你乃太子太傅的孫女,我駱家也不會輕易罷休的。”
李寧月感覺自己倒霉透了,她快被“癮疹”折磨死了啊!
但為今之計,只有先找陸沉珠。
“來人,快點去請陸沉珠!就說……說這里有一個病人,請她救命。”
駱義在來上京城前,就把上京城的“名醫”都調查了一遍,對“陸沉珠”這三個字可謂如雷貫耳。
他也想過請陸沉珠幫自家夫人瞧病,可傳聞中的陸沉珠雖然醫術高超,卻目中無人,她被長公主收為義女之后,又有九千歲柳予安撐腰,為人極其刻薄冷漠,非權貴世家不救。
駱家生意做得的確不錯,但說到底也只是“商賈”,便將陸沉珠這個選項放棄了。
李寧月就這么喊一聲,把駱義嚇了一跳,但陸沉珠真的回來嗎?
那可是堂堂靈夙縣主啊!
李寧月都已經做好了被陸沉珠拒絕嘲諷的準備,不料陸沉珠竟然真的來了。
她頭戴面紗,只露出一雙盈盈動人的眸子,一襲月牙白的長衫,簡簡單單,纖塵不染,就如同月中仙子般動人。
但和以往的低調不同,這次陸沉珠帶了一隊人馬,都是督公府的護衛,每個人都帶著面罩,模樣十分駭人。
他們前腳進入寧月醫館,后腳就將醫館包圍了起來。
不僅外面的人進不來,里面的人也出不去。
李寧月嚇了一跳,大喝道:“你……陸沉珠,你這是作甚?!”
陸沉珠徑自走到駱夫人身邊,確定她就是魯憶瑾信中所說的目標,便立刻替她把脈。
中途陸沉珠不斷對駱夫人說話,可她反應十分遲緩,甚至連聽力也不好。
隨著陸沉珠逐漸蹙眉,駱義以為自家夫人不好了,忙道:“陸小姐,我乃濮陽駱義,我夫人這是怎么了?她為何突然渾身起紅疹子?是不是李寧月的藥有毒?”
陸沉珠不言,只起身走到駱義身邊,一把抓過他的手腕。
駱義嚇了一跳,憤怒道:“你想作甚?”
陸沉珠冷冷開口:“你若不想你夫人死就閉嘴,把手給我把脈。”
駱義這才反應過來,原來人縣主是想給他把脈啊,羞得他面紅耳赤。
陸沉珠給駱義把了脈,又讓駱義將隨行的仆人們都喊了過來,一一檢查。
此舉把所有人都弄得一頭霧水、面面相覷,最終還是駱義道:“縣主,您欲意如何?”
看完一圈之后,陸沉珠讓無痕拿來烈酒洗手,目光沉沉盯著駱義,問:“尊夫人身上的疹子無礙,只是癮疹,接觸的不多,不出兩日就能自己康復。倒是你夫人的發熱,可是持續了八、九日了,中途咳嗽不止,沒有食欲不想進食,還有便秘、脈象無力變緩等癥狀。”
“這……是的。”
“尊夫人如今反應遲鈍,面上出現特殊中毒面容,呆滯木訥,聽力也有問題……這并非頭顱受傷而引起的外邪入體。”
“啊?”駱義有些慌了,“那我夫人這是什么病?”
陸沉珠苦笑一聲:“不知道。”
就算上一輩子,他們逍遙門的人苦思冥想相出了遏制時疫的法子,也不知道這“時疫”的真正源頭,更別說命名了。
它像是寒毒侵體,傷五臟六腑,又像是外邪入脈,亂本源根基。
這話讓駱義非常不痛快,什么叫不知道?
但他還未開口,陸沉珠便冷冷說出了下半句,“但這個病在駱公子的故鄉濮陽城應該不少。”
駱義傻眼了,什么叫不少?
“沒有啊,我沒見過和我夫人同樣癥狀的人。”
“那是因為駱公子身居高位,不見人間疾苦。”陸沉珠又看向駱義的仆人們,道,“你們呢?你們可曾見過和駱夫人同樣癥狀的患者,他們或許會被診斷為風寒。”
“風寒?我見過!”
“我也見過!”
仆人們不敢隱瞞,紛紛說出自己在濮陽的所見所聞。
他們是駱家的仆人,日子過得好,但也是社會的底層,總會接觸一些形形色色的人。
而今年的狀況似乎特別不好,時不時聽說有人因為風寒發熱去世,但他們也沒太在意,畢竟不是誰都和駱家一樣,有花不完的銀子來吊著駱夫人的命。
窮人沒錢治病,就要生生熬著。
熬過來就過來,熬不過來那就過去。
在駱義驚駭萬分的目光中,陸沉珠平靜道:“此病和風寒很像,所以會被誤診,它猶如時疫可以傳染,我方才給你們把脈,發現你,還有你的幾個仆人,脈搏都有逐漸緩慢無力之征兆,如果沒猜錯,再過幾日,你們也會發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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