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沉珠曾經和師父外出游歷時就聽說,有些地方會將無法醫治的病癥歸咎于詛咒和神罰,當時陸沉珠聽了只覺得荒謬。
而現在,望著眼前這群神情瘋狂,宛若入魔的人,陸沉珠便知道那并非荒謬。
對于未知的恐懼,人們總習慣用已知的事情來揣度。
無法解釋的,那就是鬼神作怪。
村民們紅著眼睛,一步步向陸沉珠靠近,后者似乎并不驚慌,靜靜等著他們靠近。
就在此時,一道憤怒的聲音傳來。
“你們干什么?瘋了不成?!”
是溫大夫,他做完連夜整理醫案,醒來之后聽說陸沉珠來了泉水這里,便洗漱都顧不上就急急忙忙過來了,生怕陸沉珠會吃虧。
因為他剛來這清水村的時候,可是狠狠跌了幾個跟頭。
“沒事。”陸沉珠淡淡道,“溫大哥就在那看著便好。”
“小大夫……”
“來!抓住他!”
就在村民們想要一擁而上時,陸沉珠突然從袖中灑出一把藥粉,并猛地竄到溫大夫的身邊,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。
詭異的一幕發生了,溫大夫看著村民們一個接一個倒下,躺在地上,一動不動。
他還呆愣著呢,陸沉珠已經沖上前去擼起袖子,一邊把人五花大綁,一邊對溫大夫道:“溫大哥你還愣著干什么?來幫忙啊。”
溫大夫:“???”
本以為是個溫順的小友,沒想到竟然是個恐怖的土匪?
但事已至此,溫大夫只能被迫上了賊船,也一起加入了綁架的行列。
這清水村一共有四十五戶人家,大大小小加一起,兩百多號人,這幾年陸陸續續病逝了一些,現在還有一百多人。
而近日出門尋找水神祭品的,都是家中“德高望重”的老一輩。
這么一綁,幾乎是拿捏了整個清水村的命脈,就連里正也氣急敗壞趕了過來。
“怎么回事?你們怎么回事?翻了天了嗎?”
陸沉珠冷笑道:“這應該是本大夫來問你們才是,本大夫奉縣令之命,懷慈悲之心,排除萬難來清水村救你們,好不容易找出病因,你們卻說什么可笑的河神詛咒?縣令乃天子之臣,是一方父母之官,本大夫奉縣令之命,換而言之就是奉天子之命!怎么,你們在這里大興巫蠱之禍,還想斬殺本大夫?虧得本大夫武藝高強,而今把你們抓起來,已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!”
眾人:“!!!”
這清水村的村民哪里聽過這種言論?
他們明明覺得這番話有哪兒不對,但一字一句聽來,似乎又很有道理?!
最可怕的是,聽說這小大夫不過一個揮手,就放到了這些前來抓他的村民們,她可能是個武林高手啊!
在他面前,他們不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嗎?
“小大夫息怒,息怒,這些都是無知婦人和老翁,他們什么都不懂,您別生氣。”
“是啊小大夫,您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。”
見陸沉珠三言兩語唬住了村民們,溫大夫簡直目瞪口呆!
他本以為小大夫的醫術很是厲害,沒想到比醫術更厲害的,是這胡說八道的本領……
巧舌如簧就是這樣吧?
“本大夫的確有好生之德,否則本大夫不高興了,直接告訴縣令大人你們沒救了,那你們就等死吧!“”
“別別啊……”里正驚慌失措,道,“我們真的錯了,您息怒啊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
“所以您真的找出了病因?”
“昨日那老伯沒告訴你們?還是你們不相信本大夫?既然不信,那便作罷!”
“不不不,我們信,我們當然信,只是我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,以前都沒發生過這種事啊……”
“個中緣由跟你們說了你們也不懂。”
“是是是,我們錯了,那您能不能先把他們放了?”里正抹了把臉,訕訕道,“他們都是我們村子的老人……”
“不能!”
“小大夫……他們到底年紀大了,若有個三長兩短的,這……”
“你們可以派人過來照顧他們,但在真相水落石頭出之前他們不能走!若讓本大夫知道有人幫助他們離開,就是和縣太爺作對!和朝廷作對!也本大夫沒必要在給他看病了!”
這一定大帽子扣下來,里正腿都要軟了。
連忙安撫村名們,并留下了幾個人在這照顧,不敢觸陸沉珠的霉頭。
當日下午衙役們攆著兩頭豬來了,兩頭豬都十分健康,膘肥體壯的。
陸沉珠讓兩個村民照顧它們,一個喂生水,一個喂燒開后的涼白開,兩頭豬分開養,至于陸沉珠要的藥物,衙役們沒提供。
說白了,在當地縣令的眼里,這個村子就是被詛咒之地,等里面的人都死完,再一把火燒了就是,不用搞這么多花樣。
至于什么“重金”聘請大夫,只是為了做給上面的人看而已。
能撥兩頭豬過來,已是縣令大發慈悲了。
陸沉珠每日里都在觀察豬的狀況,最初兩頭豬都很健康,但隨著時間推移,喂生水的豬逐漸出現了村民們的癥狀,而喂涼白開的豬還活蹦亂跳的。
這一切都在里正和各位村民們的眼皮子底下發生,讓人不得不信!
“這……這水里真的有病蠱?”
“天,這……”
只要是這里的村民,哪個不是喝泉眼的水長大的?
曾經的生命之源現在成了厄難源頭,所有人的心都不好受。
陸沉珠總結道:“看來這個病從入口到病發,大概需要七到十天,癥狀主要有皮疹、腹痛、發熱、腹脹、水腫等等。有些飲用量少的,估計病發時間要一月左右,想要避免生病,不能喝生水,也要注意個人衛生和清潔,我懷疑病患的糞便和排泄物里面也有蟲卵。”
陸沉珠一邊說,溫大夫就一邊記錄,但他還有疑問:“這個蟲卵根本看不到,我們怎么知道水干不干凈?而且如果糞便和排泄物里面也有蟲卵,那……”那只要病患活著,不就有源源不絕的“病原”嗎?
顯然,這正是這病癥難以杜絕的原因。
陸沉珠沉默下來,目光沉沉看著溫大夫,后者心中咯噔一落。
清水村的村民們還沒明白陸沉珠話中之意,有人大聲道:“小大夫!這些蟲到底是從哪里來的?”
陸沉珠肯定道:“是洪水。”
幾年前的洪水,讓村子里的水源被不知名的蟲卵污染,就這么一傳十十傳百……
陸沉珠相信,清水村肯定不是第一個被感染的村莊,應該也不會是最后一個。
陸沉珠唯一能做的,就是盡量“協助縣令”調查這病的特征,以縣令的名義將真相傳播出去,希望可以幫到更多的、無辜的百姓。
其他的,她不會多言。
畢竟她并非大齊之國民,她若多言,定會惹來殺身之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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