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哪個姐？”那人問完，恍然大悟，“唐檸啊？”
“對！”
“喲，唐檸啊，那可真稀罕，都好久不見了。”
少年笑容滿面，得意滿滿，很自豪似的，高興全寫在臉上。
這邊動靜又引了一群人出來，三三兩兩對著這邊說話，唐檸跟這些人都不熟，點了點頭，便聽著他們拉著姜讓問東問西。
這時，屋子有人出來。
“閨女，可算是回來了。”
葉美芝驚喜地喊，跑出來，拉著她左看右看，唐檸還戴著墨鏡口罩，她想拉開的，但并不是很敢。
盡管這樣，啥也見不著，但這并不妨礙葉美芝的高興。
唐檸看著她，女人皮膚還是白皙，但眼角已經有些許皺紋，鬢角也染上一縷白。
心里有些不是滋味，唐檸摘了口罩，拉下墨鏡，喊了聲媽。
“媽今天給你做了很多好吃的，都是你愛吃的菜，熱乎著呢。”
唐檸這聲媽把葉美芝高興地，拉著她就往家里走，連一邊的姜讓也沒顧上。
這一幕落進一直杵在門口瞇著眼睛觀察的姜老太眼里，不高興了，瞪了葉美芝一眼，“你女兒回來，我孫子就不是你兒子了！”
她杵著拐杖，狠狠敲了敲地面，罵道，“拖油瓶就是拖油瓶，長大了還一點都不懂事！”
這話一出口。
在場的一群人都頓住了。
“媽！”縱是葉美芝待人向來溫和，這會也忍不住皺眉。
“這么大聲做什么，我說的不對嗎？”姜老太梗著脖子，見葉美芝對她大聲說話，不干了，開始撒潑，“都說二婚的女人心總是往外偏的，瞧瞧，瞧瞧，我兒子頭婚還不嫌棄你，你居然還敢對長輩甩臉色。”
這是葉美芝的命門。
姜老太這些年，就掐了這一點，每到這種時候，就在外人面前撒潑，壓的葉美芝抬不起頭來。
葉美芝面色一僵，“我沒有。”
姜老太不依不饒，“我家兒子不嫌棄你和這個拖油瓶，這么多年，好不容易養大了，在外面當明星，賺那么多錢，也不知道幫扶家里，真是個白眼狼……”
小鎮人多嘴碎，旁邊這么多人在，她張口就來。
說自己可以，但說唐檸，想起以前自己不硬氣，唐檸受的那些委屈，葉美芝就心疼。
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，她上下嘴唇一動，“媽，你胡說啥呢？唐檸哪里沒給家里寄錢了？去年咱家建新房的錢不是唐檸給的？是大風刮來的？”
“那是她應該的！”
“在我姜家白吃白喝這么多年，她長大了就該回報！”
姜老太叉著腰，指著葉美芝的鼻子罵，“當初你進門的時候就說會好好孝順我的，這才哪兒跟哪兒，就這么跟我說話！”
葉美芝氣的臉都白了。
姜大海在廚房里做菜呢，聽著動靜跑出來，見他媽這個架勢，頭都大了，“媽，今天檸檸回來，你就別這樣了，有什么話回家說。”
姜老太是誰啊，在家里造了這么多年，哪里是姜大海一句勸就能勸住的。
她拐杖一揚就往姜大海身上抽，“你有沒有良心啊！你爸才走多少年！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，你居然為了一個二婚的女人跟我作對！”
姜大海一聲不吭，但是看著唐檸和葉美芝，還是固執地把姜老太往回拉。
姜大海是個孝子，平日里性格溫和，是個老師，身上有種文人的忠厚老實，他跟葉美芝是一樣的人。
姜老太這輩子女兒嫁到隔壁鎮上，就剩他一個兒子，任打任罵，做兒子的絕無半點怨言。
這些年，他唯獨虧欠了葉美芝，還有唐檸。
一大群外人在旁邊看戲，竊竊私語，說什么話的都有。
唐檸看著姜老太鬧，臉色沒有往日柔和，這些年在外邊經歷的多了，再加上她這個長相，冷著一張臉，外人一看就不好惹。
那些閑言碎語都小了些。
姜讓看著唐檸臉上都沒笑了，心就是一抽，前些年他還不懂事呢，喜歡玩兒，整日不著家，唐檸不主動親近他，他也不腆著臉往上靠。
現在長大了，十七歲的孩子什么都懂，他奶那個脾性，實在是讓人一言難盡。
“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，含辛茹苦把兒子拉扯大，結果心都是偏的……”
姜老太還在哭嚎。
葉美芝跟姜大海臉色都不太好看，姜大海試圖跟她講道理，但老太太哪里會聽。
唐檸冷眼旁觀，抬頭看著那扇門，又低頭，看手機，完完全全一個局外人。
姜讓頭都大了，上去直接把姜老太那根拐給抽了，撲通一下丟到旁邊，“爸，媽，別管她了，她愛怎么著怎么著吧。”
姜老太哭嚎聲一下子就止住了，她瞪大眼睛，看著自己一向疼愛的親孫子，不敢置信。
姜讓可不理她，左手拉上唐檸，右手提著唐檸的行李箱，“姐，你肯定餓了，我跟你說，咱爸燉的那個豬腳真的特別香，保管你吃了還想吃。”
唐檸被他牽著往里走，整個人都愣了一下，前邊的少年不時回頭沖她笑，笑容干凈，靦腆。
莫名讓人安心。
這個詞在腦海里跳出來的時候，唐檸眼皮子顫了顫。
大抵是在外頭太多年，年紀大了。
會想太多。
唐檸看著姜讓的背影，若有所思。
這些年，姜讓沒被姜老太帶歪，可真是姜家眾多不幸中的大幸了。
一家四口都進了屋子，姜老太坐在地上，旁邊的人指指點點。
剛才開口說話的那個大媽笑道，“姜阿婆，你怎么不哭啦？”
姜老太老臉一紅，瞪了她一眼，對她啐了一下，“哭什么哭！”
這老太婆向來這樣，方圓百里沒一個喜歡她的，大媽撇撇嘴，面色譏諷，沒再說話，離她遠了點。
姜老太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，身子骨一看就利索，那動作流暢地，哪里像是需要拐杖的樣子。
她進了屋里，飯桌上，四個人已經坐好了，姜老太過去一看，沒她碗筷，臉色一下子就不好了。
她尖聲道，“怎么不洗我的？”
吃飯的四人一頓，葉美芝放下碗筷，就要站起來。
被唐檸攔住了。
“我來洗。”
葉美芝哪里肯，但唐檸已經站起來，往廚房去，余光里，姜老太跟在后邊，唐檸勾了勾唇。
裝作沒看見。
她拿了一個碗，到洗手池那里要洗。
剛洗好，手一滑。
啪的一下。
那瓷碗就掉到地上，碎成好幾瓣。
唐檸嘶了一聲，外邊的幾個人都驚動了，問怎么了，唐檸說，“沒事，手滑了。”
姜大海：“小心點，別劃到手了。”
唐檸：“好。”
姜老太皺眉，看著她。
唐檸又拿了一個。
“啪——”
跟剛才一樣。
接著又一個——
唐檸：“哎真是，怎么手這么滑呢……”
姜老太睜大眼睛，徹底待不住了，尖叫一聲，三兩步跑過來，拍掉唐檸還想繼續拿碗的手。
“我自己來！我自己來！你個死丫頭，洗個碗都不會洗，以后誰敢要你！”她看著滿地的碎片，滿眼心疼，念念叨叨地拿碗，自己洗。
唐檸唇角勾了抹冷笑。
她擦了擦手，轉身出去。
姜老太這輩子最是自私。
平日里是那種小恩小惠都要占便宜的人。
對付這種刻薄的人。
不用大成本。
家里這些鍋碗瓢盆啊。
足夠讓她心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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