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來這世間輪回真是奇妙。

半年前,葉錦瀟剛來到這個地方,柳明月是何等的風光無限,寵愛萬千,哪怕手指頭破點皮,楚聿辭都心疼到不行。

隨便掉一滴淚,楚聿辭便會為她萬死不辭。

再看。

如今,她仍如當初,坐在聿王妃的位置上,柳明月卻被兩個太監押著,掙扎的頭發散亂,還掉了一只繡花鞋,像一條喪家之犬,狼狽至極。

人生在世,此一時,彼一時,未來之事誰能說得清?

太監神色一凜:

“你這沒大沒小的潑婦,竟敢直呼聿王妃名諱!”

揚起手就要掌嘴。

葉錦瀟抬了抬指尖,太監極為恭敬的彎腰行禮,會意的松開柳明月,退至后側三步候著。

柳明月立即直起腰,撫平散亂的頭發,極力保持著尊貴的模樣。

哪怕掉了一只鞋,也直挺挺的昂著頭,絕不在這個賤人面前有絲毫的怯場!

她可不怕這個賤人!

想當初,她曾親腳將這個賤人的頭踩在地上,狠狠踐踏!

“是你做的吧?”

賤人!

“葉錦瀟,你跟陸春靜狼狽為奸,你幫她作弊,考上了女醫官,憑什么就不準世子妃幫我!”

只準州官放火,不準百姓點燈。

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!

葉錦瀟低笑一聲,提步走近,“是。”

二人身形交疊,她在柳明月的耳旁輕笑隱隱:“不錯,我確實幫了陸春靜。”

“可,你拿不到我的證據,有什么用?”

光靠嘴巴喊,只會像個沒腦子的糙婦,有幾個人會相信她?

柳明月扭頭:“你——”

她承認了!

“要怪,便怪世子妃做事不干凈,被人揪出了把柄,而你,”葉錦瀟摸著圓潤的指甲蓋,吹了吹。

“你只能替她背了這黑鍋。”

柳明月敢供出世子妃?

給她十個膽子,也不敢。

“柳小姐,這明里暗里的宅斗宮斗,斗的都是腦子,你自己太蠢了,成為犧牲品,可怨不得旁人。”

“你!!”

柳明月看著她有恃無恐的模樣,氣到渾身發抖。

明知是她,卻沒有證據。

自己明明是冤枉的,卻無人相信。

背了這口黑鍋,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徇私舞弊,目無王法……她這輩子徹底毀了!

啊!

啊!!

她幾乎要氣爆炸,抓住葉錦瀟的雙臂,狠狠搖晃:“為什么!”

“為什么要這樣對我!葉錦瀟……啊!”

兩個太監神色大驚,急忙沖上去抓住柳明月。

這個膽大包天的潑婦!

敢傷聿王妃,不要命了!

“放開我!”

“葉錦瀟,你這個蛇蝎心腸的毒婦!你害了我,你毀了我!把聿王還給我,聿王妃之位還給我!”

柳明月極力掙扎,面目猙獰,恨不得將面前之人徒手撕碎:

“你搶走了我的一切!”

“你如今這一切,本該是屬于我的!”

葉錦瀟微怔,腦中,不禁回響起玄慧大師的話:

‘你不是這里的人。’

‘你的出現會改變這個世界原有的軌跡,但至于改變了誰,會引發怎樣的后果,誰都無法估量。’

確實。

如果半年前,原主已死,她沒有穿過來,柳明月會如愿以償的成為正妃,也不會有后面的這么多變故。

她的出現改變了柳明月的命運。

可從始至終,她從未想過要跟柳明月爭什么,是柳明月次次往她這里撞。

“你真看得起自己。”葉錦瀟甩了甩皺起的衣擺,冷冷道,“你想要的一切,于我而言,就是一坨累贅。”

柳明月氣吼道:

“你休在這里耀武揚威,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?”

“葉錦瀟,你得逞了,你終于搶走了聿王,還除掉了我,終于滿意了吧!”

葉錦瀟冷冷側眸:“搶?”

“你跟楚聿辭這樣的一丘之貉,倒貼給我,我都不要,只有你才會把他當個寶,我還沒目光短淺到離開一個男人,就要死要活。”

從頭到尾,她不屑跟柳明月爭過分毫。

“走到今日這一步,是你自己咎由自取!”

“不可能!”柳明月尖叫道,“你跟陸春靜聯手,設了這么大一個局,不就是為了針對我嗎?”

葉錦瀟笑了:

“說你看得起自己,你還真是看得起自己,你這種角色,我捏死都嫌麻煩,你倒是會給自己升咖。”

這柳明月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癥?

“還設局針對你?”

嘖。

她吃飽了撐的?

“你一個下堂婦,上不得臺面的小官小戶,真覺得自己是千金大小姐?人人都妒忌你?你很牛?我有靠山,你有嗎?”

不管是首富外孫,太傅府嫡女,還是聿王正妃,無論哪個身份,都能吊打柳明月八條街。

柳明月氣怒到紅眼:“你!你……”

又尷尬,又羞憤。

葉錦瀟說的都是事實,倒叫她被當眾剝光一般,分外難堪。

她手指都在哆嗦:“你休在這里炫耀!你所做的一切,都是為了將聿王從我身邊搶走!”

事到如今,她還是這么蠢。

“你聽不懂人話?”葉錦瀟冷了語氣,“別把我跟你們這樣的人歸放在一起,我嫌惡心。”

她跟楚聿辭、柳明月不是一路人。

“當初,要不是楚聿辭不肯放手,我早就離開這個地方了。”

柳明月尖叫:“不可能!”

“當初,聿王那么憎恨你,時刻恨不得休了你,一定是你死死糾纏著他!”

“我瞎了眼都不會看上他!是他跟狗一樣纏著我,踹都踹不掉!”葉錦瀟冷笑,“你這種人,才會看上他那種人,被你碰過的垃圾,送給我我都嫌臟。”

她要是自降身份,跟楚聿辭在一起,倒是跟現在的柳明月沒有區別。

“不……不可能!”

“我說的是事實!柳明月,我從沒把你放在眼里,更別提楚聿辭,是你有被害妄想癥,覺得所有靠近楚聿辭的人都是情敵;要不是他纏著我,我真想讓你們兩個鎖死在一起!”

話音剛落,不遠處,傳來太監那萬分驚惶的聲音:

“聿……聿……聿王殿下……”

葉錦瀟后背一僵,下意識回頭看去,只見一道墨色的身影立在不遠處,一雙看不清情緒的眸子陡然撞入眼底,幽黑而平靜。

他立在那里,半具身體融入夜色,靜寂的悄然無聲。

不知他來了多久。

也不知她們的對話,他聽去了多少。

葉錦瀟忽然有一種背后被壞話,結果被當場抓包的感覺。

她柳眉輕皺,張了張嘴:“楚……”

“瀟兒。”楚聿辭一瞬便溫笑,緩步走來,“聽風行說,你進宮了,這天都黑了,我特地來接你回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