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啪!

長劍橫在脖子上,卻被男人拂袖掀落。

“王爺……”

“你走吧。”楚聿辭面色如一汪死水,語氣平靜得沒有波瀾。

懷月哭到不能自已:“王爺……”

“此后,本王不想再見到你。”

懷月渾身一震。

自跟隨王爺以來,從未犯錯,事事盡心,卻不想走到如今這一步。

都是她的錯!

是她害了主子。

景易扶住她的肩膀,眼神示意她先行離開,事已造成,多說無用,眼下正是混亂的時候,她留在這里也幫不上什么忙。

懷月抹淚,一步三回頭的走了。

屋內,空氣格外壓抑沉寂。

昨日還在眼前笑顏暢談的人,僅僅一夜之間就陰陽相隔。

他不信。

他就像做了一場昏昏沉沉、還沒醒來的噩夢。

“沒有找到尸體,便是沒有死……她即便舍得丟下我,又怎么舍得丟下她母親……定還沒死……”

他怔神的喃喃著:

“明知是死路,又怎會主動赴死……藏起來了……她定藏起來了……”

“定是這樣……”

“來人,來人,快去找她!看看她藏在哪里,是不是跟相思門一起離開了?”

他趕緊起了身,“快去找……唔!”

頭腦昏沉,眼前一黑,幾乎要摔。

“主子!”

風行和景易急忙一左一右扶住他。

昨晚,他吸了太多的迷香,藥性在體內還未散去,不可這般莽撞。

更何況,鳳歸郡主她……

風行聲音哽咽:“昨晚,在萬山別苑,護城軍親眼目睹郡主葬身火海,直至天明,整個萬山別苑燒成灰燼……”

連房子都燒成灰了,更何況是郡主的血肉之軀。

郡主她已經……

已經死了。

“她沒死!”

楚聿辭拂開二人的手,神色陰戾的如同一頭暴躁的兇獸,“她那么聰明的一個人,怎么可能自尋死路?”

他不信!

“本王這就去萬山別苑!”

推開門奔了出去,食指抵在薄唇上吹響,“將夜!”

戰馬高高的揚蹄,奔入院中,接住主人的召喚,即刻朝著遠方奔去。

萬山別苑。

昔日,雅致、宜人的別苑此刻青煙直沖天際,焚燒過后的煙味濃郁的飄拂著,未燃盡的小火苗呲呲跳躍,放眼望去,只剩燒黑的斷壁殘垣,一片死寂。

士兵們在收拾著殘局,抬出來一具具燒到發黑發焦的尸體,擺放在地上。

有暗衛的、下人的、士兵的……

還有一具骨架子纖瘦嬌小的女尸。

“聿王殿下?”

兩個士兵又抬出來一具尸首,看見策馬而來的男人,自然清楚聿王與鳳歸郡主的關系,便指示道:

“鳳歸郡主的遺體在那里。”

楚聿辭眸色狠狠一沉:

“一派胡言!”

那女尸燒得皮肉全無,只剩燒黑的骨頭架子了,衣服、頭發、手腳,什么東西都沒了。

它怎么可能是葉錦瀟?

士兵說道:

“您遠在皇陵,或許不知昨晚的情況,鳳歸郡主犯了死罪,她欺君、謀逆、造反,還殺了翊王妃,已經投火自戕了。”

“昨夜,大家親眼看見她被大火吞噬,不會有假。”

說完,趕緊去干活了。

鳳歸郡主雖死了,可此事卻遠遠沒有結束。

接下來,恐怕會有好一番風詭云涌。

楚聿辭僵硬的坐在馬背上,看著那燒到焦黑的女尸。

那骨架、那身段,與葉錦瀟高度相似……

不!

他不信!

“來人!”

“取刑蜂來!”

數日前,他曾叮囑葉二,將能夠千里追蹤的千里香放在葉錦瀟身上,只要取刑蜂來追蹤,便可得到葉錦瀟的位置所在。

風行領命,趕緊去取。

一來一回,捧著一只竹筒趕了回來,“主子,拿來了。”

打開竹筒,一只黃色的大屁股蜂子飛了出來。

這是刑蜂,經過特殊訓練,能夠捕捉到空氣中千里香的微妙氣息,達到追擊的特效。

它震動著雙翅,飛上半空。

嗡嗡——

它四處盤旋著,似乎在認真的確認位置。

風行和景易緊張的盯著它的飛行軌跡,看著它震動翅膀,朝著遠處飛去時,大大的松了一口氣。

看來郡主不在這里。

可,下一秒,只見刑蜂方向一轉,盤了回來,飛到那具女尸的上空。

嗡!

嗡嗡!

它在女尸身上飛著,低著身子盤旋著,便定在了那里,不曾離去。

二人的神色狠狠一變。

怎么會這樣?

風行大步上前,伸手去揮它,“快找!”

嗡嗡——

刑蜂躲開了一點,又飛回女尸身上。

“你在這里干什么!還不快去找!走開,走開!”風行揮趕著它,可那刑蜂怎么也不肯離去。

葉錦瀟的身上有千里香。

這具焦黑的女尸便是葉錦瀟……

楚聿辭眼前一黑,從馬背上摔了下去。

“主子!”

“主子!”

揮開二人的手,楚聿辭踉蹌的奔了過去,那撲倒在女尸上的佝僂模樣,竟像一個滄桑遲暮的老人。

顫抖的握起那焦黑得只剩骨頭的手。

光禿禿的手臂、只剩窟窿的頭,黢黑的骨頭……

一點一寸,早已瞧不出昔日的容顏。

這是她……

他怎么也不敢想,昨日還在眼前鮮活的人,竟成了這般模樣。

她寧愿獨自面對,付出性命,也要將他推開。

怪不得昨晚會主動擁抱他,對他說那些話,他的喜悅就像一場夢,此刻從云端跌入谷底,更覺虛無。

小心翼翼的捧著那快散架的尸身,摟進懷里,眼中萬念俱灰,深深的死寂從靈魂深處溢了出來,萬分悲戚。

抱著它,就像在呵護一件稀世珍寶。

他不禁想起,當初,在眾士兵面前,她馴服將夜時的模樣,高高的坐在馬背上,眉角張揚,書出‘少時須知凌云志、曾許人間第一流’的壯志豪言。

她堅定和離時,拿得起、放得下的灑脫豪邁。

說走就走的決絕。

真殘忍。

瀟兒,你獨獨對我真殘忍。

風行和景易站在不遠處,看著這一幕,止不住紅了眼眶。

“楚聿辭!”

這時,不遠處忽的響起一道怒不可遏的聲音。

是雙目怒紅的翊王:

“我便知曉,你與葉錦瀟即便和離了,也脫不開干系,她殺了我的王妃,你也難辭其咎!本王要將她挫骨揚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