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過層層疊疊的云霧,白狐馱著宋妤,平穩地下落。
宋妤從他背上滑下。
她單手撫在他的前爪上,透過毛絨絨的巨大的爪子,看向遠處。
他們正身處一片廣袤的湖泊之上,陽光下泛著粼粼的波光。
腳踩上去,會蕩漾出一圈圈漣漪。
遠處是一棵根須纏繞、枝葉繁茂的古樹,盤根錯節,蔓延而出的翠色,宛如一座小小的森林。
獨木成林,蔚為壯觀。
九尾狐先生帶著女生踏過似鋪滿碎鉆的湖面,走到古木前。
離得近,宋妤才發現古木粗壯的枝干上有布置好的木質臺階。
白狐縮小了身子,鉆到樹葉下,跳上臺階,回頭示意宋妤跟上他的腳步。
翠綠色的葉子下,鉆出一個個白色毛團。
它們漂浮在空中,發出激動的聲音。
“序之大人回來啦!”
“是序之大人回來了!”
“……”
很快,它們注意到宋妤。
“還有一個人類!”
“除妖師!”
“哎呀是除妖師!”
“序之大人帶了一只除妖師回來!”
被它們嘰嘰喳喳吵得煩了,白狐嘆了口氣,甩動尾巴把毛團團們拍飛。
嘰嘰喳喳的聲音隨風飄遠。
“是寄居在樹上的小妖精。”江鄞解釋了一句,道,“走吧。”
他們沿著臺階,一路向上。
樹干交匯處,會延伸出新的臺階,偶爾有路過的小妖精和兩人打招呼。
宋妤一一回禮。
走了一炷香的時間,臺階到了盡頭,一座樹屋出現在宋妤面前。
白狐熟練地跳到廊下,推開門。
宋妤緊隨其后。
站在樹屋前視野開闊,可以將繁茂的古樹和清澈的湖泊一覽無余。
夕陽西下,云霧繚繞,青山綠水間是隨處可見的小動物,某種不知名的花散發出清幽的香味,長著華麗尾羽的鳥兒成雙成對出沒在林間。
最后一縷陽光落下的時候,湖面上升起一盞盞暖光的燈籠,或高或低地懸浮在湖面和林間,好似九天的銀河墜落在此。
宋妤輕輕吸了一口氣,為此時此刻見到的絕美風光。
江鄞已幻化出人形。
他走到宋妤身邊,和她并肩而立。
“喜歡這里嗎?”
宋妤點頭:“喜歡。”
“我也喜歡,所以我和青雉打了一架,把他趕出去了。”
這話說的理直氣壯,宋妤越想越不覺得不對勁。
“你霸占了別人的住處?”
“我打贏了,就是我的。”狐貍先生笑得和善。
“……”
他不緊不慢地補充道:“反正,他也是從別人手里搶來的。”
宋妤心里平衡了一點:“原來你們神仙也要通過打架搶住處。”
江鄞輕笑:“那時候可稱不上神仙——我來這里時,不周山上妖怪精靈眾多,很多時候都是能者多得,住處也不例外。
“平定完魔域禍亂,仙者們重建九重天,除舊立新,仙人之間多了規矩,不周山受其影響,爭斗也少了許多。”
“這么說來,你在這里住了幾千年?”
“嗯。”江鄞道,“從魔神混戰的時候,這里就是我的居所了。”
當時三界都被卷進紛亂之中,他所處位于不周山深處,為不少無家可歸的小妖精們提供了安居之處。
“這里的小妖精,都是萬年前……”
“不是。”江鄞道,“這里雖是我的居所,但這些年我回來的次數不多,這里的小妖精也是來來去去,換過不少。”
宋妤想起他在人間行走的千萬年。
她轉頭看著他,好奇地問道:“江鄞,你在人間的時候,會思念不周山嗎?”
他本可以和那些靈獸神君一樣,對魔神封印撒手不管,在這不周山過閑云野鶴的逍遙日子。
他沒有。
在人間萬年,遵從和玄女的約定守護著魔神封印,在必要時候出手幫助聯盟解決麻煩。
他雖獨立于聯盟,卻從未移開注視著聯盟的視線。
萬年時光耽誤于此啊。
“不會。”江鄞坦然道,“我喜歡隨遇而安,異途是我的心血,亦是我的歸處。”
宋妤喃喃:“歸處……真好呀。”
“異途也是你的歸處。”江鄞道,“宋妤,無論過去千千萬萬年,只要異途還在,便是你的歸處。”
她的歸處嗎?
宋妤笑著,嘟囔道:“你又不喜歡我,還總是喜歡說些撩撥我的話……”
風吹散了她的聲音。
聽到了她的嘀咕,江鄞輕輕笑了,道:“等這件事結束了,你愿意隨我一起來不周山嗎?”
“啊?”宋妤瞅著他,明知故問,“一起來不周山干嘛?”
“過日子?”江鄞遲疑地找了個說法。
“你是在跟我告白嗎?”宋妤正色道。
本以為他會回避這個話題,誰知江鄞直視著她的眼睛,認真道:“是。”
宋妤:“……”
是?是什么?
是告白?
你們狐貍精告白就是問女生要不要跟你一起過日子?
浪漫呢?誘惑呢?
江鄞你作為一只萬年狐貍精,怎么能這么無趣?
宋妤心里在心里瘋狂吐槽,嘴角卻克制不住地往上揚起。
“你說的啊,不許反悔!”她火速拉起江鄞的手,勾住小拇指,“我們拉鉤蓋章,你要是敢反悔,吞一千根針!”
“好。”江鄞和她拉鉤,“違背諾言的人吞一千根針。”
宋妤想了想:“死了不算。”
要是這件事結束以后她死掉了,那可不能算她毀約。
去了閻王殿還得吞一千根針,多可憐。
哎,還去閻王殿呢,說不定就是魂飛魄散,連來世都不會有了。
宋妤唉聲嘆氣兩聲完,轉念又想:想那么多干嘛,美色在前,想些亂七八糟的事真是壞興致。
現在他們是名正言順的男女朋友了吧,可以隨便親親了吧?
可以了吧!
宋妤很快治愈了自己。
死亡的想法被她拋諸腦后。
她盯著江鄞的臉,勾了勾手指。
本來因為她最后那句補充說明黯了眸色,看她勾手,他沒有多想,傾身問道:“嗯?”
宋妤勾住他的脖子,踮起腳,仰頭咬住他的嘴唇。
“……”
在他愣神的瞬間,她撬開他的唇齒,加深了這個吻。
……
星光灑落,月色溫柔。
一陣風吹著漂浮的燈籠,晃晃悠悠停在兩人面前。
宋妤接住燈籠,看到上面的大黑貓,只覺得有些眼熟。
對方碧幽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。
四目相對。
黑貓張嘴,發出一聲長長的“喵~”。
宋妤: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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