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契約,早該結束了。
一句話,讓他過去所有的努力,都成了笑話。
追云低低笑出聲,漸漸地,低笑轉為瘋狂的大笑。
“你一直這樣!”他不知哪來的力氣,扛著結界束縛的壓力,一步一步走向墨云,狠聲道,“為了一個女人!一個根本不愛你的女人!”
“你是這么認為的?”并未被他的指責激怒,墨云看著他,就像看著無理取鬧的孩子,“追云,你知道龍游城一戰,你被抓,玄女為何什么都不做就放你離開嗎?”
追云冷笑:“你不會想說,她看在你的面子上,對我手下留情吧?”
“因為她知道我的目的,所以她什么也沒做就爽快地放了你。”
“你的……目的?”
“我所求,從來不是稱霸天下。”墨云抬頭看著頭頂破碎的日光,喃喃道,“即使成為魔域的一方霸主,我也只是為了償還最初的虧欠,而已。”
想要償還虧欠,讓眼神清澈的姑娘不再流淚——他最初的想法就是如此簡單。
直到師父身死。
弱者一開始只是沒有反抗的權力,最后連生存的權力都被剝奪。
“哎,你師父我可沒有多么偉大的志向,我就想安安穩穩活到老。”
如此簡單的愿望,也被混亂的時代剝奪了。
“償還……虧欠?”追云苦澀地笑道,“說到底,還是為了那個女人。”
“……你還是這么認為的?”
“不然呢?”追云質問道,“如果沒有玄女,你還會舍棄一切,任憑不周山的那些家伙把你封印嗎?明明我們馬上就要成為最后的勝利者!”
“沒有玄女,我們根本沒機會走到最后一步。”墨云冷笑,“沒有玄女,你我早早就會死在落月城。”
事實無可辯駁,追云噎了一下。
“我敬佩玄女的大義,這的確是我選擇和她合作的原因。”墨云淡淡道,“因為我很清楚,只有她會不計較我的身份,幫助我達成心愿。”
結束那個亂世,是他的心愿。
說直白點,他倆能一拍即合,完全是因為有著相同的目標。
“追云,我和師父一樣,愿望很簡單。”
希望哪怕他身死,追云、若若……還有那些隨他出生入死的同伴,能不用提心吊膽、拼盡全力,也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。
“當時的魔域,根本不可能如我所想。”
到處都是殺戮,到處都是戰亂,魔物們互相吞噬,弱者連基本的生存都不能保障。
要結束掉這一切,在他死去之前。
在師父死后,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。
追云怔怔聽著。
他是他從其他魔物手中救下來的,之后便跟著他一起,直到他成為魔神,稱霸一方。
他以為,他是因為向往權力的巔峰,才會那般不惜命地往上爬。
他一直這么認為,也一直在不遺余力地幫助他完成心愿。
結果,最后,都是他的一廂情愿嗎?
哈哈,都是笑話。
少年愣神的時候,墨云走到他面前,如對待若若一般,斷開了兩人的契約。
“追云,你的人生還有很長,不必將其傾注在我身上。”他摸摸他的發頂,低聲道,“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。”
少年低下頭,極力控制著情緒,不停抽動的嘴角還是暴露了他的絕望。
他俯下身,如死般沉默。
安置好兩個下屬,墨云回身看向旁觀的兩位除妖師:“放他們離開。”
不是商量,而是命令。
“這是宋妤和我的約定。”
這句算是解釋。
霍知欽擰眉,沒有立刻給出回復。
看出他的懷疑,墨云沉聲道:“我能保證他們不會繼續給協會添麻煩。”
“我需要跟協會匯報。”霍知欽道,“說實話,如果不同意,我想即使用暴力,你也可以把他們從這里帶走吧。即便如此,我還是需要跟協會說明情況,這是我的工作。”
墨云沒有阻攔他。
追云和若若惹出的麻煩有多大,他很清楚。
讓協會就這么放人的可能性不大,但他不介意和協會做個交易。
“告訴協會那些人,若是他們不再追究追云和若若的責任,我會配合宋妤,完成你們所期待的事。”
霍知欽抿唇,微微點頭,走到另一側聯系陸錚。
……
角落里,小魔女長長的睫毛顫了顫,艱難地睜開眼睛。
“追云?”
她看到全身顫抖伏在地上無聲痛哭的少年,又看到站在一旁手無寸鐵的時愿。
“除妖師?!”
條件反射似的,她爬起來沖向時愿。
只是還沒等她靠近時愿,衣領子被人一把揪住。
小小的身體騰空而起。
所有的力量被無聲化解,她用力蹬了兩下腿,憤怒地看向拎著她的人。
“宋妤!又是你!”
咆哮中,她看清對方金色的眸子。
“墨云大人?”
她停止掙扎,瞪大眼睛。
“墨云大人!”
她掙扎著撲向他。
墨云無奈,只能反手接住她。
“墨云大人!你終于回來了!”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,緊緊抱著他的脖頸,“我好想你!嗚嗚嗚!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!”
墨云嫌棄地把她推開,避免她的眼淚鼻涕蹭到自己衣服上。
“別哭了,像什么樣子。”
若若把眼淚憋回去,再次貼近他用力蹭蹭。
“大人,是不是追云的計劃成功了?你終于掙脫封印,拿到了宋妤的身體嗎?”
“沒有。”墨云屈指敲了敲她的額頭,沒好氣地道,“我不來,你和追云就死了,蠢東西。”
若若捂著額頭,有些懵。
墨云把她放到地上,道:“行了,去追云那邊呆著,別給我添亂。”
“哦。”若若雖然滿腹疑惑,還是聽話地走到追云身邊。
霍知欽很快回來。
“可以。”他直截了當地說道,“不過我們有條件。”
“說。”
“第一,讓他們交出身上的神器。第二,若他們留在人間生活,必須接受暗眼的監控。”頓了頓,霍知欽道,“若是他們后續還有異動,聯盟會立刻進行清理。”
這兩個魔族雖然度過了萬年的時光,但這次行動中都受到了巨大的損耗,即使契約被解開,協會也有能力處理他們。
“可以。”墨云答應得很爽快。
神器是他留下的,至于暗眼的監控……也算是他們最后的誠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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